【夏五】美丽的造物

预警：

非原作，涉及开机甲，大量eva元素和烂梗，我尽量说清楚。很雷很雷的各种设定。杰是屑，但没有完全屑（？）

 

 

 

 

 

 

 

剩余目标数量：3。

 

西历2018年，四月，夏。气温29到32度，请注意防暑，请注意室内通风。五条悟，生理年龄28岁，在人类进化研究所附属高中上班。磨砂质灰色桌面，空心隔板的抽屉，把它拉开，滚轴缺少润滑油。铝箔板嵌着蓝色的圆片，饮水机上午坏掉了，忘记报修。干吞下去的时候，动作好像在吃糖。舌尖因为苦涩的味道轻轻痉挛着。

 

办公室是推门。老师，今天有测试，我们要走了。属于少年人的鲜活气息。去吧。药片卡在他的喉咙口，不上不下，五条悟笑着说，下次不用再跑来打报告。

 

伏黑惠关上门的时候，他刚好摸到包装袋。聚乳酸材质，没有在手指间发出多少声音。人造奶油的滑腻感、冰凉，恶心，散发出干燥剂的气味。像在舔舐空调的百叶窗。碎屑随着动作掉落，掉落，掉落。不能连贯，变得断断续续。

 

…今日12时30分…对关东中部……紧急事态……。

 

包装袋空了，紧挨揉成团的报纸。垃圾桶原本是不必要的——窗户就能解决。外面是拍打着废墟的海，波光粼粼。电话快要响了，最好能赶在这之前出发。五条悟临走前看向窗外。两只鸟飞来，在窗沿啄食一条死去的银鱼。阴影笼罩着远方的房屋，正在快速扩大。

 

 

 

 

不是测试。很明确的一点。五条悟将卡片划过扫描仪，大步流星走向金字塔型建筑物的深处。长约半公里的手扶电梯，接近垂直通向底部，悬挂标语：禁止逆行；禁止疾行。那三个孩子大概早就下去了。每次都是这样。他仿佛没有自己要做的事，唯一的任务就是在靠椅上发呆，一天天眼睁睁地看着海岸线向他所在的地方平移，越来越近。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侵蚀上来，然后他就有的忙了——不超过两天。因为备用楼屋早已修葺完成。

 

乘坐不知道该称作机械还是生物的巨物，挥动等比例扩大数十倍的武器，将隔膜斩断。如果无法成功，再试试别的，比如将自己与其联结，掀开玻璃盖，拉起橘黄色的拉杆，同化外壳感官，再用构造相同的隔膜将对抗者弹出去——好像他与巨物融为一体，他的举动就是巨物的举动。

 

然而这样做是危险的，或者更准确，对于五条悟，是麻烦。同步率大于100%，他开始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通过拘束器向下俯瞰着因为打斗而变得破败的城市，而不是显示屏。随后就会失去意识。

 

伏黑惠，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今年的新生。而去年的旧人除却乙骨忧太，已不见踪影。因为一共只有三台。目前日本地区获准使用的数量，是三。所以他的班级始终保持三个学生。乙骨在大洋彼岸训练，不能为了一个天赋异禀而放弃对更多适格者的培养。三个人不容乐观。目前仅有钉崎能达到标准同步率——其他的总是要么太低，要么太高。和往年一样。NEBEL不会允许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他们将要被送上决定人类命运的战场，不管是否有能力，是否会死。

 

所以五条悟来了。关于总部将作战谎称为测试的原因，他尚且不清楚。如果学生死掉了，而他没能及时将对方换下来，那或许是他的责任。事实上，并没有什么人教导过，告诉过他要秉持这样的逻辑思考。所以他只是按照平时走路的步履踏入指挥室的大门，和几个同事点头致意，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望着电子屏上投射出的影像。杰。他打了声招呼。黑色长发的男人没有回头。

 

 

 

 

对于现在的五条悟而言，学会与夏油杰相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他的全部生活。如果你的交流对象固定在一个人，你也会这么相信。

 

没有生理年龄17岁之前的记忆，所以一般地，他不谈及自己的年龄。所有具像化的东西都开始在一个色彩单调的早晨。他睁开眼，世界仿佛一瞬间给予了比原先几何倍数增多的感官。后来才知道，他有着特殊的眼球。翕动雪白的睫毛，躺在雪白的床被中，空荡的雪白的房间，色泽浅淡的嘴唇后发出一些意义缥缈的音节。随后餐车旁的人也发出几个音节。

 

这是记忆当中自己第一次对话的经历。餐车旁边当然是夏油杰，从那天起便是作战部NEBEL的总司令。

 

他未曾体验过伤痛的感觉。但在那个时候，他记得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脸上、手臂、躯干、腿。为什么呢？他忘记去问，只是顺从地跟着夏油杰，来到他将要居住的房间，再顺从地在对方的指导下拆掉绷带。于是问题一直残余至今。

 

根据URZEIT持有的文书，使徒第一次袭击将在十年后到来，而它的确如期而至。模拟作战和实际操作完全是两码事——简单的道理。五条悟发现自己无法灵敏地操纵机体，计划被打乱了。胸部的外壳脱落，因为共感，他也遭受了利器贯体的疼痛。巨物步步逼近基地。金属的挤压感中，他捶碎玻璃，抓住拉杆。再是断片。

 

再是夏油杰抱着他，直到肩膀发出细微的响声。橘黄色的海平面正在下降，从喷涌四射，到缓缓流淌。辛苦你了，悟。不要再做那样危险的事。

 

而那时他在想什么？他垂着眼，鼻尖碰到黑色的发梢。可这是你给我的任务，杰。他没有说话。

 

 

 

 

好在这次在拘束器被彻底毁坏之前，新生组就撤离地面。无人受重伤，轮到他了。搭载插入栓，全身浸泡在漂浮着淡淡血腥味的液体中，一切意识都服务于眼前的战场。

 

其实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夏油杰曾说，都是天赋罢了——不过，天赋正是你们最需要的。家入硝子往往会在这时候反驳一两句：肯找的话，适合培养的人是很多的。

 

后来渐渐地，五条悟不再听到她的声音，留黑色长发的女性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需要她的地方，抽剩三个烟蒂，发挥完作用，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她有自己的办公区和实验室，在地下四至五层的位置——因为五条悟在地下三层看到过包裹通风管道的铁箱。那是他获准可以进入的最底楼。家入硝子大概还有专属直达电梯，不然他不会一次也没在指挥室外碰见过她。除非是有意而为之。

 

人类进化研究所，是NEBEL对外宣称的名字。如果人类的目标是进化成能凭肉身与之一战的生物——五条悟展开力场，大楼在冲击波之下訇然倒塌，他已经对一切很熟练——那他们多半会失败的。

 

 

 

 

故事之前，他肯定认识夏油杰。NEBEL的职工宿舍和高中在一块儿，规模大得有些夸张，超过半数的房间都空着。好像用作突发事态的缓冲区似的。他的住处隐于其中，一室一厅层，因为他只有一个人。

 

就是在那个房间。夏油杰走后，他在床边靠了一会儿，观察垃圾桶里的绷带。不知道躺了多久，床板吱吖一声，五条悟赤着脚踩在发黑的地砖上，将手伸向木柜顶端的薄纸。后来他了解到，这是一张照片：没有过塑，颜色糊成块，人像却还是清晰的。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夏油杰，这也是好奇心的源头。长发男性的旁边还有两个人。浅色发，看上去高挑而舒展的同性；深色短发的女性。三个人在快门按下的刹那，连牙龈都裸露出来，在室外的空气中猛烈自由地呼吸。好像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挠他们，将他们击倒。

 

一滴。两滴。有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打在练弯曲都会产生白痕的照片上。他看向边缘贴满胶带的全身镜，灰暗中，他仿佛全身笼着朦胧薄光而闯入的不明物。在那一秒，他很确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飞快地从他灵魂上掠过，而他两手空空立于原地，错失了抓住它们的机会，并且永远不会再有。

 

污渍和指印之下，这双一度闪亮的眼睛，也会为了什么而黯淡吗。又或者说，如今仍然翕动的这双寡淡的眼，也曾流露出那样轻松的神态吗。

 

在仅有的线条被彻底破坏前，五条悟放下了照片，用两指捻着，塞进锁住的抽屉的缝隙里。如果夏油杰折返，他一定会想办法将照片从他手里拿走，就地烧掉。然后五条悟就会坐回床板上，安静地看着摇晃的浅色火焰，看着夏油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整层楼会弥漫起合成纤维和树脂灼烧的焦味，因为门缝太大了，隔音和隔气效果显然不行。

 

将秘密物什藏进一个自己都无法接触的地方，现在，暂时的保存在了他床前三十厘米以内的距离。他感到无比安心。

 

 

 

 

剩余目标数量：2。

 

与氮气、二氧化碳和稀有气体混合后的氧气，终究要比人工配制的生命之汤更符合肺泡偏好。他从零号机中弹出，灵活地跳下来，两米左右的高度，完美猫式落地，甚至活力四射地向人招手。怎么样？毕竟是五条悟呢。如果做出这样的答复，就会得到称赞，收获“我就知道”的表情。

 

指挥台上夏油杰姿势都不曾变过，披肩的长发被气流带得飘起又落下。等待七秒，没有另外的吩咐。下班时间。方才紧绷成一张弦的众人作鸟兽散，打哈欠伸懒腰地离开。全人类又一次与灭绝擦肩而过，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如此相互说着，系统上的名单又被勾去一个。

 

硝子走时将大投影关上。光源仅余夏油杰前的屏幕，五条悟站在正对面，上腹紧贴台沿，脸照得雪白，眼睛像两盏蓝色的灯。

 

有别的感觉吗？夏油杰在椅子里活动着手臂，身上光影随之变成各种形状。

 

暂时没有。五条悟没有与他对视，而是把目光投向他身后的漆黑。

 

 

 

 

西历2001年，人类迎来第二次冲击。同年12月，日本科研队初步确认“天元”方位，促使名为URZEIT的组织以达成人类最终进化为目标成立，并于次年设立作战分部NEBEL。西历2007年，URZEIT主导的第一次人类自主进化“星浆体”行动以失败告终。

 

——节选自《NEBEL高级档案总览序言》

 

 

 

 

NEBEL总部的最底层，自然也藏着最深一层的秘密。

 

一开始，五条悟也没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他住的公寓楼隔壁空空如也，但不缺上下邻居。他跟在夏油杰身边，这是他的工作，其他个体也有自个的工作。不同人之间没有机会交叉，所有的碰面都是转瞬，或者一时的运命，包括和夏油杰。

 

人是一种靠羁绊才能活下去的生物。失去了一段羁绊，就要赶紧找下一段做补用。有一天，夏油杰这么跟他讲道，像离开水就会死去的鱼一样，对吧？这是大多数人的特点，也是没有进化完全的证据之一。

 

那会儿五条悟正在吃午餐。说实话，他不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而每当他思索如何做出回复时，对方总是自顾自地继续下去：

 

因此，羁绊越少越强大。

 

之后，拉回饮食，絮絮叨叨地再抛出一大堆话。

 

他说，悟，你不可以和他们吃一样的东西。你不能消化。

 

他说，悟，你喜欢甜的吗。如果喜欢，下次你可以先吃这个蓝色的药片，然后就能吃蛋糕。不过一次也不能太多，要控制在100g以下。

 

这种单方面的发言一直持续到五条悟选择结束沉默的那天。他拿起餐盘上最后一粒胶囊送入口中，说，杰，我不知道什么是甜。

 

 

 

 

某种奇异心理的驱使下，深夜归来的五条悟十多年来首次检查了那条缝。很可惜，他从没有拿到过柜子的钥匙，于是只能就着微光往细缝里看。方形物隐隐约约躺在里面，至少形状上完好无损。

 

他躺到床上。羁绊越少越强大。夏油杰的声音在脑内回荡。他闭上了眼，想象杰躺在这张单人床的内侧，勾着他的腰，他不用担心从边缘掉下去。他很高，比杰还多出一小截，但是如果弓起一点背，没有任何影响。杰会吻他的耳朵，如果他睡着了，就会持续到他醒来为止。他们在薄被下十指相扣。然后杰就会记起照片的事。这时候，他就抬起头，用自己舔湿的嘴唇去碰一碰对方的，杰会把这件事又忘掉。第二天等他醒来，床上不会有夏油杰的气息，而他又是那个中学一年级的老师，该去上班了。

 

至于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重要。暂时不重要。

 

 

 

 

我呢，和那群URZEIT高层不一样。他们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所谓“拯救”人类。依我看，正常人都不想以这种方式被拯救，他们根本不会领情。

 

所以，你想做什么？

 

啊哈哈哈，我可没有那么宏大的理想哦。只要悟在身边，人类怎样都无所谓。

 

毁灭。五条悟咀嚼着这个单词，曾经被对方多次提起的单词。即便迎来毁灭？

 

夏油杰看着他。是的，我想看到一个更合理的世界，如果它注定走向毁灭，没关系。

 

我明白了。五条悟颔首。我感到有新的力场在接近，图样蓝色。

 

预估还有多长时间到达大气层？

 

十二个小时以内。需要我准备吗。

 

最近都要拜托了，悟。他们太弱，完全比不上你。夏油杰笑着，摸了摸下巴。对方转过身后，他又叫了一声，悟。五条悟回头，不带波澜的苍天之瞳望着他。杰，怎么了。

 

这次就很好。记得以后被我叫住的时候，要给点回应才更像个人哦。

 

这一回五条悟没有出声，只是拿着作战服径直走出了指挥室。

 

 

 

 

剩余目标数量：1

 

家入硝子咬着嘴唇。夏油杰，我有时候挺后悔帮你这个忙的。

 

后悔也没用了。没有你的话我一定成功不了呢，硝子。

 

报告。五条悟从门后出现，说，对不起，我什么都没听见。

 

 

 

 

我只有液压机。家入硝子笑了，确定要这么做？不思考的生命，能否称得上是生命呢？

 

那属于哲学的范畴了吧。他环视四周，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影响。甚至可以说，淡定的过了头，是早有准备，还是习惯于此？

 

本就不应该存在。尽管，也是美丽的造物。

 

等到那天要我来动手吗，硝子。五条悟若无其事的模样，手肘搭在控制盘上。如果有需要，告诉我怎么弄这玩意就行。

 

你可是有求于我哦。硝子深色的眼瞳在暗光下已经是漆黑一片。她上前几步，轻轻拍开控制盘边的人。

 

放心啦，一切按照你原先的安排进行。她接着说，销毁几百个没有灵魂的人偶而已，再者，学医避免不了解剖。

 

不愧是值得信任的硝子呢。

 

五条悟走到闸门处，又被喊住了。

 

木已成舟，我没有反悔的余地。家入硝子仍在控制盘旁，抱着手臂。不过，允许我好奇一下：如果被量产出的它们不能算是五条悟，那你能不能呢？

 

五条悟似乎真的为此思考了一会儿。在对方的注视中，他摸了摸下巴，又一次环顾玻璃构成的环形室。修长的肢体相互交叠，银白的短发随液体漂浮，数百对相同的蓝色眼睛看着各个方向。虚幻的，单调的，了无生气的。嘲弄的。

 

谁说他们不算了。他边笑边转身，刷开了闸门。从今天起便是不定期限的等待时间。在这期间，夏油杰可以和他想在一起待多久就待多久，生物技术指导连带教育辅导的工作不过是个幌子，没有持续下去的必要。所有人都很累了，在十一年来假装无事发生的面具之下。

 

星浆体行动中止，人类失去的不仅仅是最后一个用于自主补完的容器少女，还有他们失败千百次后，终于用天元结缔组织细胞核与人类卵母细胞克隆出的第一个同时拥有人型外表和使徒体质的，或许直接叫作生物更合适。“他”的一切都被设定好，包括世界观、作息习惯、生活轨迹，但不包括难以揣度的道德观和突如其来的死亡。

 

也许在看不见的地方，我已经离开很多次。五条悟想，如果这就是寻找羁绊的意义。现在，他成为了唯一的最强。他没有非要依靠什么不可，没有舍不得的事物，没有死心塌地爱上谁。真正离去之时，在这世界上，他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而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笑着说：杰，看来现在我比你更像个人哦。

 

 

 

 

剩余目标数量：0。

 

 

 

FIN